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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夏的空气里流动着接骨木的清香，二叔——不，是父亲的府邸周围是成片的高大的接骨木和开的云蒸霞蔚的奇异花朵。阳光就在接骨木的翠绿叶面上滚动着，散漫着。清晨总是让人觉得美好的，阳光丝丝缕缕的溢进马车里，鸟儿清脆的叫声唧唧可闻。
我的马车就在八月的一个清晨驶进了曾经的丞相府，也是现在我的家。卫管家站在门口迎接我，半百的头发被一条深色的发带束在脑后，衬着剪裁简单但十分合身的暗色长袍。
我在仆人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卫管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从我不合身的灰色长袍和微蹩的眉头上划过，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就像是在石斛叶上的露珠，只一闪。这也难怪，我从小就不是一个活泼可爱，能够给人带来快乐的孩子，至少我的亲生父母都这么说，我也一直是这么想的。面对别人好奇甚至有些厌恶的眼神，我总是无所谓的笑笑，见得多了，也就懒得问了。
卫管家要带我到处参观，我轻声说不必了。我习惯于一个人独处，一个人思考，一个人到处走走。我想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和怜悯，也不会有人真正关心我。是的，没有。
这个府邸没有我想象中浇铸得宏伟壮丽的门厅和铺设得富丽堂皇的卧室，却布置得极为雅致。
起居室里竹藤编织的花篮里插了几枝淡紫色的丁香，床上铺了乳白色的褥子，其墙的紫檀木柜子里都是按颜色放好的一格一格衣裳，而我只喜爱单纯的三种色调：黑、白、灰。
直到现在我还没有见到我未来的父亲，他甚至没有回来吃晚饭。母亲是个看上去极为亲切的女子，冼练而沉静，轻轻地呼唤我“乔儿，乔儿——”
月色入夜，花园里的青石板路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看来是丞相回府了。
第一次，我走进了书房。
书房的门是雕花的四开，窗棂间反射着点点月光，把室内也照亮了。梨花木的书架上是整齐的按着近似内容放置的一摞摞的书，有的簇新有的暗旧，有的青色金封有的故纸草书。临窗的小几上只放了只青砖制成的宽口平底花瓶，养着几颗洁白的水仙。
丞相倚在靠窗的墙上，脸上的色调略显疲惫，却又掩饰不住柔和的轮廓。他的穿着是一种并不华丽的高贵。深紫色的主调，配上白色的里衬，合身的线条搭配着不起眼的装饰。
不知怎的，我对我现在的父亲，眼前这位早已名震江东的蜀家丞相没有丝毫惧意。轻启嘴唇，“父亲”这个称呼已到了唇畔——似乎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难。父亲依旧笑得温雅，不变的眉宇间，带着一种仿佛穿越了时空的虚无感。蓦地，他缓缓伸出手，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嗓音，“不介意我叫你乔儿吧……”我轻轻点点头，慢慢把手递给他。记忆中我从没有这样顺从过，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
天边的朝霞和远山的花海在一个眺望的角度结合为了一体。有叶莺在婉转的诉说，有流动的花香仿佛轻纱缠绕屋宇，黎明来到了。
昨夜，我彻夜未眠。
远处花丛中的年轻男子微笑着向我打招呼。记得昨晚父亲对我说过，他是管家卫天的胞弟，名叫卫辽。不同于卫管家的清爽干练，他显得很魁梧也很憨厚，让人极有安全感。
薄如蝉翼的花瓣在风中轻舞飞扬，落在他的袖口上，我俯身过去，轻轻替他拂去。“谢谢。”他又笑道。
我们坐在门廊前的长凳上。
“这里有时清冷得可怕，”他轻叹道，“也许你来了会好些。小孩子嘛，总是喜欢热闹的。”
“不，”我低声反驳，“我的到来只会使这里更加孤寂。还有，我从不喜欢热闹，我讨厌热烈，讨厌阳光，讨厌纵情率性，讨厌一切美好的东西！”
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奔回房里。错了吗？或许吧。但让我像其他冒失浅薄的孩子一样，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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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8-17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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