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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四章 帝国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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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门开处,汉将王基率众出迎,邓艾大吃一惊,道:“伯舆!原来是你!我……我……我……还以为你……你……你……”

    王基笑道:“以为我怎么?”

    两人不约而同的下了马,上前几步,抱成一团,邓艾热泪盈眶,道:“你……你……还活……活着,这真……真太好了。那日海上大……大风,你不知所……所踪,我……我差人到处寻找,都没……没找到,还……还以为你死了,难过……过了好几天。没想到你……你还活着,还……还到了这……这里,真是太……太好了,快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怎么回事?”

    王基字伯舆,东莱郡曲**。自幼父母双亡,寄居在叔父王翁家中,王翁怜其遭遇,待他比亲生儿子还要亲。投桃报李,王基自也对叔父也十分孝顺。其时东莱郡属魏,当地太守听闻他的孝行,征他为郡中小吏。他博古通今,对眼下的形势自是分析的十分透彻,知道魏国就好比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了。恰在此时,大汉再度实行科举制消息传到了东莱,郡中好几个书生都跃跃欲试。他少年心性,也喜欢出人头地,一时按耐不住,辞了叔父,毅然就道。

    他虽然也和邓艾一样喜欢追名逐利,但品行要比他好多了,起码他的孝行,邓艾就比不了,是以他的运气比邓艾要好,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和邓艾截然不同的是,他一路之上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平平安安的到了长安,几场考试下来,他不负众望,名列第四。

    由于邓艾、姜维都因这样那样的原因,无缘此番殿试,是以参加此次殿次的没有什么杰出人才。前几名的成绩咬得很紧,很难判定孰优孰劣,刘备无可奈何,只好将思想品德分也算了进去,如此一来王祥当之无愧成了第一,可接下来的几人不但文采差不太多,就连品行也相差无几,委实难分高下。刘备实在没辙了,便征询诸葛亮、钟繇等人的意见。经众人反复敲定,三甲名次终于出炉,王基因文章  中一个小小纰漏,无缘前三。不过刘备亲自批卷,对他的文采才华,自是有很深的认识,觉得让他屈居第四,有些委屈,打算封他个肥差,作为补报。恰在此时,贾仁禄闲来无事,偶到议事堂捣乱,见到了进士名单。其时他正为跨海击敌缺乏向导感到烦闷,一见王基的籍贯,登时乐了,屁颠屁颠的跑到刘备那将王基要到了自己麾下,然后派他去给邓艾当向导。

    那时邓艾舰队在海上突遇大风,王基坐船及另外六只小船和主舰队失散。王基生于海边,航海经验丰富,和主舰队分道扬镳这么大的事,他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可那时天昏地暗,前后左右全是浪,王基又正领略着与风斗与浪斗的无穷乐趣,对此事一无所知,倒也在情理之中。等到他们战胜了风浪,现周遭只有孤零零的七只战舰,其他战船都不知去了哪里?王基大急,忙差人乘小艇出去找寻大部队,可找来找去也找不到,只得作罢。

    由于风暴来时,乌云蔽空,分不清东南西北,主舰队上的水手又大都被卷进海中,剩下一些门外汉不知驾驶,只能听天由命,任由风浪随意摆布。其时战船上没有装全球卫星定位系统这样先进的设备,这一无人驾驶,自然偏离了航线。而王基所领七只战船在他的指挥下,仍沿着即定航线进入了莱州湾,当然那个时候还没有这样的称呼。

    其时王基的舰队离乐安甚近。他寻思既然和大部队失散,着急已然无用,盲目乱找更是徒劳无益。他们已深入敌境,骑虎难下,若是为了和大部队会合而迁延日月,一来船上粮草有限,二来也很容易被敌人察觉。于是他当机立断,放弃了原定在他老家曲成登6的计划,改在乐安寿光附近海域登6。

    怎料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七艘船改变航线,行不上两日,便再次遇到风暴。虽然这次风暴不如上一次的那么大,不过战船经过一次风暴洗礼后本就不甚结实,哪堪再度催残?相继沉没。王基所部也和邓艾部一样,凭着顽强的毅力游到了岸边。不过他们人数本来就少,再经此波折,损折大半,待到了岸边只剩三五百人。凭这点人马去打县城,简直是痴人说梦。于是王基率残兵潜伏在深山中等待时机。

    不数日邓艾军登6成功,一路攻城略池,势如破竹的消息便传到王基耳中,他心下大喜,招引军马出山,打正汉军旗号,攻打寿光县城,县令已听闻邓艾军骁勇善战,战无不胜的消息,吓得浑身乱抖。其时他正在写降表,哪料小卒来报,一支军马打着汉军的旗号攻到城下,县令慌乱之下,也不及细察,开城投降。王基不待县令后悔,率五百兵士冲入城中,接管全县政务。安民之后,他又遣兵略定周边几个小县,收了三五千兵马,正打算乘胜突袭临淄,忽听得邓艾顿兵平寿城下,屡攻不胜。

    他和邓艾就是一根绳上的两蚂蚱,邓艾要是完蛋了,他也是没法混下去的。于是他果断放弃偷袭临淄这一看似十分诱人却凶险无比的计划,率领军马赶赴平寿与邓艾会合。哪知天公作美,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邓艾设伏歼敌的时候赶到。王基听得哨探汇报,登时乐翻了天,忙领着军马抢城。其时许褚、臧霸领着主力出城和邓艾放对,城中军马不多,王基只是虚张声势一番就将守将的胆给吓破了,乖乖开城投降,就这么着,王基有惊无险了占了城池。其实缠住臧霸、许褚,以奇兵突袭城池的方案邓艾不是没想过,可是他的兵马远比魏军要少,此番以小吞大,设伏歼敌已然尽了全力,实在没有多余的兵马往外派了,只好作罢,哪知王基这支奇兵却助他成此大攻。一个人的运气要是来的时候,真的是连城墙也挡不住。

    当下王基将事情经过简要的说了。邓艾惊得说不出话来,过了老半晌才道:“老天开眼……老天开眼……”

    王基道:“咱也别在这傻站着了,我已命人在城中摆下酒宴,走都到城里去。”

    邓艾摇了摇头,道:“平寿……寿已破,临淄只在目……目前。战场形……形势瞬息万变,现在还不……不是安……安……安逸享乐之时。许褚乃大……大魏名将……将,骁勇无敌,如今他新……新……新遭丧败,临淄城中百姓必当一日数……数惊,震恐不宁,若乘势往攻,彼守则不……不固,攻则无……无力,城池可唾手而得,此机不可失……失也。若是迁延时日,待其安抚民……民心,修缮城……城碟,整顿防……防务,再委以上将防守……守,则临淄固若金……金汤,牢不可破……破矣!胜负之机在此一……一线,我等怎可……可高坐饮酒?”

    这番话虽说的乱七八糟,断断续续,可却是至理。王基是有识之士,又熟读典籍,自然知道他说的的当不移。

    当年秦将白起在长平大败赵将赵括,一夜间坑杀降军四十万,只留年少者二百四十人不杀,放回邯郸,宣扬国威。赵王大惊,群臣无不悚惧,百姓更是放声号啕,举国上下心胆惧裂,斗志全无。白起乘此良机,进围邯郸,百姓更加慌乱,一夜十惊。赵相国平原郡赵胜无计可施,恰巧游说之士苏代偶游赵国,客于平原君之所。他见城中如此光景,不禁心生恻隐,乃进言于平原君,说只要他能到秦国,必能止秦不攻赵。平原君大喜,言于赵王。赵王大出金帛,送苏代入秦。苏代径投秦相范睢处,说以利害。他说道武安君白起用兵如神,身为秦将,攻夺七下余城,斩近百万。如今又杀了赵括,围了邯郸。倘若邯郸城破,赵国必亡。赵亡,则秦必为帝。秦成帝业,则武安君白起功劳最大,必为宰相。范睢虽有宠于秦王,不过功劳不如白起,不能不屈居其下矣。

    范睢一听,好家伙,要真让白起这个只会抡刀使棒的家伙爬到自己头上来,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当即长跪请教。苏代替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滥用职权,左右秦王之意,让赵王割地求和,以为己功。范睢一听有道理,第二天就跑到秦王那进言,说道秦军在外日久,已疲劳不堪,宜休息,不如使人谕韩、赵,使割地求和。这话说的也很有道理,秦王自是深以为然,遂许韩、赵割地求和,召白起班师。赵王见秦军撤走,心想总算捡回了一条小命,长长吁了口气。相对于亡国之祸,割地之耻实在不算什么,于是割了六城给秦。只因范睢一言,赵国免于亡国灭种,之后又苟延残喘了数十年,这才亡于秦始皇之手。

    此役秦王得地,范睢领功。而白起忙里忙外,什么也没捞到不说,还吃了一肚子气,心中自然大大不忿,口中难免露些微词。范睢乘机到秦王那上眼药,秦王一怒之下,逼白起自杀,一代名将就此魂归地府,为他平生的杀孽忏悔去者。之后秦王屡攻邯郸不下,忽然想起白起当初的话,终于明白杀错人了。寻思当时要听白起的话,乘胜围城,赵国肯定嗝屁了。因为既便孙吴复生,也无法守住一个人心涣散的城池。可自己偏偏听信了范睢的话,召白起班师。其后赵国乘机安抚民心,加强守备,又派老将廉颇守城,这城固如金汤,无怪乎自己屡战屡败了,不由得好生后悔。不过这时白起已成骨头,秦王不会起死人肉白骨,后悔也来不及了。

    胜负之机往往稍纵既逝,邯郸之战便充分说明了这一点。秦王开始在气头上,不信白起的金玉良言,结果付出血的代价。王基深谙史籍,邓艾一说完,他就想到了这个故事,点点头,道:“士载所言极是,胜负在此一举,岂可稍有懈怠。”转头对臧霸说道:“请老将军坐守此间,安抚民心。我和士载这就引军直取临淄,庆祝酒等到那时再喝才更有味道。”

    邓艾默不作声,连连点头。

    臧霸向二人睢了一眼,道:“你们不怕我反复无常,等你们走后,倒戈投魏,断你们归路。”

    王基笑道:“哈哈,那样将军让我们处于必胜之地,我们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如何会怪你?”

    臧霸问道:“我若倒戈,你们前有强敌,后有追兵,如何必胜?”

    王基道:“诚如你所言,我军将置于死地,上下一心。而临淄新遭丧败,军心涣散,民心震恐。以锐击堕,不胜何为?”

    臧霸捋了捋胡子,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看来我的选择是对的,这里有我,你们放心去吧。”

    邓艾目视王基,邓艾口吃,怕辞不达意,军中的军令一般都是王基下的。王基朗声道:“传我将令,三军将士放下手边的事情,迅赶往校场,誓师出征,进围临淄!”

    身后亲兵豪气干云,拔出佩刀,大叫:“进围临淄,进围临淄!”呼喝之声在天空中回旋激荡,良久不绝。

    临淄城,许褚灰头土脸的来见曹丕。曹丕面如死灰,无神的双眼向他瞧了一眼,有气无力道:“你还有脸来见朕?”

    许褚道:“皇上,这征集囚徒入伍的主意是谁出的,当斩此人。这些人根本就不会打战,一到战场上就怕得要死,争相逃窜,结果坏了大事。”

    曹丕满脸通红,两眼瞪着圆圆的叫道:“这事你难道一点责任也没有么?”

    许褚道:“我忠心耿耿,尽心办事,有什么责任?”

    曹丕道:“没责任?我来问你。接管那支军马的第一天,你为了立威,杀了两个人,不知可有此事?”

    许褚道:“有,那些刁民不谙军纪,随意行事,不杀个把人如何能让他们明白军令如山的道理?”

    曹丕道:“当年孙武子演阵斩美妃,就是为了整肃军纪,你效法古人,我又如何会怪你?可是你竟把这个当成了法宝,一而再再而三的应用,这难道也是对的么?”

    许褚道:“和那帮刁民好好说话很费劲,不如杀几个人让他明白事理,来得痛快。”

    曹丕道:“痛快,痛快。你是痛快了,可那些人心里就不痛快了,这点你想过没有。带兵讲究恩威并用,重赏使其感恩,刑罚使其知惧。如此兵马必将百战不殆,可你倒好,只有威没有德,兵士稍有过犯非死即伤,可他们立了功劳,却听不到你一言嘉奖,更不要说得到什么好处了。你说他们怎会服你,打起战来,不开小差,那才真叫怪呢!”

    许禇道:“他们还没打胜战,有什么功劳?领什么赏赐?这帮家伙天天都给我添乱,我不骂他们,就已经对他们很好了,还要嘉奖?那样那帮家伙还不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曹丕气得说不出来,过了良久,方道:“此事和你说不清楚。我来问你,你急于求成,为了出战,竟中了敌人反间之计,诬指臧将军叛国。他为了表明心迹,迫不得已出战,结果中了邓艾的埋伏,不知可有此事?”

    许褚道:“有是有。不过这事不像皇上听到的那么简单,那天的事,我亲眼所见,臧霸那老家伙和邓艾来使眉来眼去,邓艾送来的美人也对他暗送秋波,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还有他为什么一直不出战,这明明是暗中和敌人勾结,等待反叛时机。”

    曹丕全身直抖,喝道:“你呀,你呀!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你独当一面,率师解围。唉,朕用人不明,又怎能不败?”

    许褚道:“这事明明臧霸和那帮刁民的错,和我没有一点关系,皇上怎能怪我?”

    曹丕怒道:“大错铸成,却仍执迷不悟,要你这样的蠢人何用?来人,推出去斩了!”

    四名侍卫抢进殿来,将许褚绑了,向外便拖。许褚道:“皇上,我没有罪,你凭什么斩我!”

    曹丕挥了挥手,对正犹豫不决的侍卫说道:“休听他乱言,推出斩!”

    忽听郭皇后说道:“且慢!”走进殿来。

    许褚道:“皇后娘娘,我是无辜的,你可要为我说句话啊。”

    郭皇后不理他,对侍卫说道:“先将许将军拉到偏殿监管起来,过会再落。”

    侍卫应道:“是。”拖着许褚下去了。

    曹丕道:“这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便是百死亦难赎其罪,你还救他做什么?”

    郭皇后道:“如今江山岌岌可危,百官上下一心,紧密团结,显得犹为重要。于此时斩杀大将,闹得人心惶惶,怕是于国不利吧。皇上不如让他待罪图功,他感念皇上厚恩,必会奋力死战。他虽然无谋,勇力却是过人,在皇上的英明领导之下,他一定将自己的长处挥的淋漓尽致的。”

    曹丕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张妃跟我出主意的事,你听说了吧。我当时你征求你的意见真是失策。我收到兵败的消息就把那婆娘打入冷宫,从今往后我什么人的主意都不听,就听你一个人的。”

    郭皇后笑靥如花,道:“真的么?”

    曹丕点点头,道:“嗯,当然是真的,朕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郭皇后道:“既是如此,皇上就把张妃从冷宫里放出来吧。”

    曹丕难以置信的向她瞧了一眼,道:“你就是为这件事来找我的?”

    郭皇后点了点头,道:“我听李妃说起张妃的遭遇,就赶到皇上这来求情……”

    曹丕伸手摸了摸她额头,道:“你哪不舒服?朕这就去请太医。”

    郭皇后笑道:“我没有病。”

    曹丕道:“难道是鬼迷心窍了?朕这就去请道士来驱鬼。”

    郭皇后嗔道:“你才鬼迷心窍呢!”

    曹丕见她会骂人,放心不少,道:“那你为何出此悖乱之言。张妃素来以你不睦,处处和你争宠,朕业已查明,她私底下进行者一个阴谋,处心积虑的要害死你,你还为她说话。”

    郭皇后道:“她是和我不对付,不过也没到非杀我不可的地步吧。这事怕是吪传,皇上不可人云亦云。再说我请皇上放了她,也不全是为了她,而是为皇上着想。”

    曹丕一脸茫然,道:“为了朕?”

    郭皇后道:“嗯,皇上遇到疑难,张妃向皇上进言献策,也是出于一片好心。每个人的学识有高有低,对事物的看法自然也就有优有劣。当然臣妾不是在说张妃的主意不好,其实细想来她主意也颇为可取,至少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没有比它更好的主意了。皇上就因为这个法子不管用就将她打入冷宫,如何能使众人心服?将来又有谁敢替皇上出主意?现在国难当头,形势万分危急,须当群策群力,方能度此难关。若因为这一件小事,而使群臣齿冷,缄口不言,实在是大大的划不来。”

    曹丕道:“嗯,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朕不想再见她了,就由你到冷宫宣朕旨意,将她放出来吧。”

    郭皇后道:“臣妾遵旨。”正要退出,忽见一内侍脸色苍白,踉跄进殿,道:“不……不……不……好了,不好了。”

    曹丕道:“出什么事了?”

    那内侍道:“汉军在离城不足十里的地方扎下营寨。”

    话音刚落,一阵轰轰战鼓声远远传来,隔得远了听起来有些郁闷。

    曹丕只觉耳边嗡地一声巨响,脑子里一片空白,一张脸白得就像纸一样。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过了良久良久,喃喃地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不如逃了吧。”说完便哆哆嗦嗦的向地道的机关走去。

    郭皇后抢上两步,拉住他道:“逃,皇上往哪逃?你这一逃可就再也当不了皇帝了,你可考虑清楚了?”

    曹丕怔了一怔,茫然无措的脸从又变得坚定起来。突然间他像得了帕金森,握拳的右手上下挥舞了好几下,道:“嗯,朕是真命天子,朕是真命天子。上天是站在朕这边的,朕不能逃,朕绝对不能逃!”顿了顿,问郭皇后,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郭皇后道:“这种军国大事我是不知道的,皇上赶紧集群臣问计。”

    曹丕不屑一顾的道:“那帮废物能出什么主意?”

    郭皇后道:“既便他们才能主意想不出来,皇上也不能不问。这时候皇上就应该和他们在一起,倘若皇上还和邺城时一样躲在宫里,向我们这个妇道人家询问计谋。朝中大臣见皇上疏远群臣,信用妇人,又怎会和皇上一条心呢?”

    曹丕叹道:“唉,这也要注意,那也是注意,当个皇上真累。”

    郭皇后道:“知道累,还一个劲的想当,我看你才有病呢!”

    曹丕道:“唉,现在想想,朕当初做下那么多的卑鄙下流的勾当,换来的却是这般光景,当真大大的不值。不过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药悔里什么药都有卖,就是没卖后悔药。好了,朕不和你多说了,朕这就到前殿集群臣商议应对之策。”

    金銮殿上,曹丕正中高坐,群臣分两班跪于阶下。曹丕问道:“如今汉军已逼近国都,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许褚出班道:“请皇上再给臣一支军马出城死战,必斩邓艾之!”

    曹丕道:“要是打不赢,又待如何?”

    许褚道:“邓艾、王基不过乳臭小儿,就会使些鬼域伎俩,有什么本事。上次微臣一时大意,这才着了他们的道,这次微臣打起十二分精神,他们一定不是微臣的对手。”

    曹丕不屑的瞧了他一眼,道:“你便是打起一百二十万分精神,也是个输!如今朕手里已经没有兵马给你折腾了,还不给朕闭上鸟嘴,退回班部!”

    许褚一脸郁闷,道:“是。”

    曹丕瞧也不瞧他一眼,问道:“今日不比往常,言者无罪,诸位有什么高见,尽管道来。”

    群臣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一言不。

    曹丕一面边喝着茶,一边耐心等候。忽然殿外汉白玉台阶上响起一阵杂乱无章  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

    众人心中都是一凛,齐刷刷向门外看去。只见一内侍走进大殿禀道:“启禀皇上,城中百姓听闻汉军开抵城下,一日数惊,还有不少百姓扶老携幼,出城逃生,守城兵士禁此不住,请示皇上该如何是好?”

    曹丕没精打采的道:“树倒猢狲散,由他们去吧。”

    群臣听到“树倒猢狲散”一句,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了各自的打算。

    曹丕问道:“事已至此,诸位仍一言不么?”

    几个官员同时出班,齐声道:“城中兵微将寡,难以迎敌。依臣之见,不如早弃临淄,奔赴徐州。徐州地远山险,南邻吴越,若借吴为重,足以自守。待安定之后,再借吴人之力徐图恢复不迟。”

    曹丕叹了口气,却不说话。

    另几个官员道:“不可,不可。吴人反复无常,见我事窘,必乘机来伐,一来可广地,二来可媚汉,有此两番好处,吴主何乐而不为?”

    曹丕仍是一言不。众人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又不敢说话了。

    突然一名内待狂奔进殿,神色甚是慌乱。他努力挖制心神,这才使心静平复,道:“不好了。大将军夏侯元让,听说汉人跨海偷袭,逼近京畿,大失惊色,起兵勤王。他为早日赶到京师,走了一条狭窄不堪,且两旁尽是芦苇的小道。哪知敌军师徐庶、庞统等奸邪之辈事先竟已料着。在泰山南麓我军必经之处,埋伏数万弓弩手。夏侯将军不察之下,中了埋伏。敌军待我军近前,火箭齐,烧着道旁芦苇,霎时间一派火光,上下通红。我军猝不及防,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敌军乘势掩杀,我军大败。夏侯将军领败残兵马冒死突围,终于冲开一条血路,逃至下邳,却不料张飞乘我军精锐尽出之际,占了城池,夏侯将军进不得城,只得绕道赶赴广陵郡治淮阴。哪料敌将张郃,先我军一步占了城池,并伏兵半路,以逸待劳。我军连遭丧败,无力复战,大败亏输。夏侯将军率余众走保高邮,凭山阳池之险,抗拒敌军。”

    曹丕惊得话都说不出来,过了半晌,有力无气地道:“如今徐州也被汉军占了,我之后路已断,如之奈何?”

    几位官员上前说道:“魏、吴既已同盟,事急矣,可往投之。”

    又几位官员叫道:“不可,不可。如今汉人势大,只有汉灭吴之势,绝吴灭汉之理。皇上称臣于吴,一辱也。若吴被汉吞,再称臣于汉,二辱也。与其两番爱辱,不如降汉,臣料汉主必会善待皇上。如此则上可以守宗庙,下可以安黎民,愿皇上思之。”

    曹丕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朕宁死,也绝不降汉。”

    群臣齐道:“皇上。”

    曹丕怒道:“够了,你们七嘴八舌,没一个准主意。朕废了汉帝与致刘备来讨,一切罪责都由朕一人承担。”说着起身入殿。

    群臣向他的背影望了一眼,心想这样最好。各自归家,草拟降表去者。

    曹丕失魂落魄的来到御书房,将几个妃嫔叫道跟前,道:“朕打算与国同死,不知你们之中谁愿从朕于地下?”

    众妃嫔一听,神色慌乱,哭个死去活来,只有郭皇后一人没有哭,道:“我愿随相公同去。”

    曹丕道:“好,皇后一人留下,其他人爱跟谁跟谁去吧,朕管不了你们了。”

    众妃嫔大声欢呼,狂奔出殿,唯恐跑地慢了被曹丕叫住。

    曹丕将郭皇后揽到怀里,两人相依相偎,看着落日余晖,一句话也没有说。

    过了良久良久,曹丕命人在身前堆满干柴,点起了火把,道:“你不后悔?”

    郭皇后靠在他怀里,道:“不后悔。”

    忽听外间一人哈哈大笑,道:“好,好,好!”

    二人齐道:“是谁?”

    一人缓步进殿,曹丕见了大吃一惊,手中火把险些掉地,道:“你……你……你……”

    过了约小半个时辰,一股火头冲天而起,曹丕所在的大殿登时没于火海之中。宫中厮役见状大惊,忙赶去救火。过了许久,大火方才扑灭。众人踏着瓦砾走进破殿,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两具抱着一团的焦尸,面目已完全不可辨认,不过凭身材推断,当是曹丕和郭皇后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