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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八章 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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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昱见马狼狈奔窜,不禁有些得意,手捋胡须,面带微笑,道:“这场胜利来得太及时了,仁禄挫败之后,心有所忌,说不定会主动撤退,以观望态势,邺城之围也就解了。”

    突然间身后喊声大震,程昱大惊回头,只见一彪人马杀到,当先一将英俊闲雅,银盔银甲,跨下一匹白马,手中一杆银枪,正是赵云,叫道:“程昱老儿,纳下命来!”挺枪骤马,径取程昱。

    原来他奉命引军接应马,听闻马窜入密林追赶程昱,恐他有失,随后跟进。见到火光,大惊失色,当即赶来抄程昱后路。程昱也算到贾仁禄不会单差马一人来此,事先做好充分准备,以防敌人突袭,不过他的一应布置都设在前方,后方只留少数兵马,示警而已。没想到赵云入林之后便即识破了程昱的布置,从后方薄弱处突入,杀他个措手不及。

    程昱虽不识得赵云,但看他那身行头,也猜到了个大概,吃了一惊,拨马往东便走。魏兵不意汉军从后杀至,为将领更是勇不可当,大惊之下,忽瞥见主将弃众而去,哪还有心抵抗?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四散奔逃。

    赵云杀散众军,突入火海,寻觅马。怎奈四下红光刺眼,黑烟遮目,一时难以找寻。他在火场中寻了一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禁暗暗叫苦。

    这一边程昱知赵云勇猛,不敢多耽,一口气狂奔近十里,回头一看,不见有汉军追来,心下稍安,按辔徐行,沿路聚拢残兵败将,行不上三里,便收了两三千人,士气稍震。他来时只求活命,饥不择食,慌不择路,尽往林木茂密之处行去,此时已迷失方向,不知身在何方。当下他抬头看天,只见繁星满天,月光从林木缝隙中洒将进来,一片清光,铺在地下。他于众星之中寻得北极星,辩明方向,正要传令连夜赶路,退回魏县再作良图。忽听一名副将说道:“大人,弟兄们奔了大半夜,疲劳已极,实在走不动了,请大人下令安营休息,让弟兄们喘口气。”

    程昱长眉一轩,道:“这里离汉军大寨甚近,险境未脱,不可久留。大伙加把劲,到了魏县再休息不迟。”

    那副将道:“可是弟兄们实在走不动了。”

    众军纷纷叫嚷:“是啊,是啊,我们实在走不动了。”“大人开恩,让我们休息休息再走吧。”“我们已奔出十余里,汉军要追早就追上来了,哪会等到现在?我们累得实在走不动路了,就让我们休息一会吧。”

    程昱叹了口气,道:“罢了,众军就在林中稍适休息。一个时辰之后,再行赶路。”

    众军大声欢呼:“多谢大人恩典。”各自觅地休息,有的几个人凑在一起生火取暖,有的窜入林中,寻觅野味充饥,有的实在累得够呛,倚在树上,只是喘气。

    程昱坐在一块大石上,几名副将拾来干柴,点起篝火。众将围在火堆边上,商议行止。

    忽听不远处有人喊道:“咦,那边有火光!”

    只听马大声叫道:“定是在这里了!追,别让程昱跑了!”

    程昱吃了一惊,心道:“这小子命真大,居然没烧死他。”失声叫道:“不好!”一跃站起,翻身下了大石,一个箭步奔到栓马的大树下,解下马缰,蹂身而上,双腿一夹,那马忽律律的一声长嘶,迈开四蹄,几个起落,已在数丈之外。这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迅捷无比,显是平时习练有素。

    众兵士听得马喊叫,竟不再叫苦叫累,说自己走不动了,不知怎地,忽地内力生,轻功陡进,了一声喊,撒开双腿,一溜烟似地走了个干干净净。待马追到时,林中乱石堆间唯余一堆堆篝火,熊熊燃烧,人是一个也见不到了。

    马大怒,一拳击在身旁一块大石上,叫道:“这老不死的跑得倒快。”这一击轻动伤口,只觉右臂几处灼伤火辣辣的好不痛疼,低头向右臂瞧了一眼,但见伤口破裂,血水一点点涔将出来,想起适才全凭运气,这才死里逃生,心中大恨,咬牙切齿,破口大骂:“一会抓到这老不死的,定将他烧得个半死不活,痛他个三日三夜,让他也尝尝被火烧的滋味!”回头对身后兵士道:“追,都别歇着,赶紧给我追,今天不追到程昱,谁也不准休息!”

    原来马不察之下,中了程昱诡计,身陷火海,不由得心下大骇,但恐惧之意一晃即逝,转瞬间便即神智清明,寻思如何脱困求生。其时四下浓烟满布,遮天闭月,无法辩明方向。他凭着感觉,胡乱选了一个方向,冒烟突火,觅路而行。曲曲折折也不知行了多久,周遭火势已不如先前炽烈,料来已到了火场边缘,心下稍宽,环顾四周,只见身边稀稀疏疏的站着百余人。回想此适才情景,心中犹有余悸,刚才他被烈焰包围,身旁几株参天大树为大火所焚,纷纷倒塌,向他压将过来,若非坐下白马甚是神骏,不待他指挥,自行进退趋避,这会他早就成了一具焦尸了。自浅水原之战后,他从来没败得如此之惨,不禁大为忿怒,叫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程昱老儿。安敢如此欺我,我跟你永世没完!”

    忽听左边传来一阵喧闹声:“不好了,常山赵云来啦,快跑啊。”“跑晚了可就活不成啦!”

    马心中一喜:“子龙接应兵马到了,看来程昱吃了大亏,不就此时杀将上去,更待何时?”

    当下他点起百余残兵,便往喊声处杀去,行不多路,又遇到不少自家军马,合兵一处,声势更盛。又奔了一阵,只见一伙魏兵约三百余人迎面奔来,乱糟糟的不成队伍。马大喝一声,挺枪冲入阵中,长枪起处,登是便有四五人倒在血泊之中,眼见是不能活了。

    这伙败兵敌不过赵云本已是惊弓之鸟,见马如此神勇,把胆都给吓破了,乱喊一声,四下逃散,马生擒一人,大声喝问,程昱现在何处。那人战战兢兢的说道曾见程昱向东逃了,不知到了何处。

    马当即便将那兵士掷在地下,不再管他,催攒军马,向东追去。追到程昱落脚处时,隐隐见前面有火光,料到定是程昱,不禁心情激动,大声叫嚷起来。其时程昱早已杯弓蛇影,一有风吹草动,便打起脚底抹油的主意。马这一乱叫乱喊,暴露行藏,登时将他的胆给吓破了,一溜烟似的跑了个无踪无影。

    马随后追上,追了一阵,左张右望,始终没见到程昱,寻思这小子打战的功夫甚是厉害,烧得他焦头烂额,伤口到现在还在疼,万万没想到他逃跑的本身也是一流,一转头的功夫,又见不到人了。当下他传下令去,命兵马分散开来,搜索前进,言道就是把这片林子翻将过来,也要把程昱这小子给揪出来,活活烧死,以解心头之恨。

    正乱叫乱嚷、乱命叠出之际,忽听身后有人叫道:“孟起,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却是赵云。

    马道:“多亏子龙来的及时,不然我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大恩不言谢,日后子龙有用到马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赵云道:“你我份属至亲,何必如此客套。我方才追寻程昱,一转头便失了他的踪迹,孟起可曾寻到?”

    马气得牙痒痒地道:“刚才还见到,转眼又不见了,这不我正命人搜索前进呢。”

    赵云游目四顾,道:“我们来时军师有严令,倘若胜了,不可穷追。程昱经此一败,胆气已丧,不敢再来捣乱了。我们此翻前来,主要是为了试探敌军虚实。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东边一路,根本不是魏军主力,只不过虚张声势而已。既然已达到目的,见好就收吧。孟起身上有不少烧伤,应该回营疗治,程昱这家伙我看就必不追了。”

    马叫道:“不行,这口气我说什么也咽不下去!”

    赵云道:“可军师将令……”

    马道:“管他呢,今天我若追不上程昱绝不收兵!”

    赵云叹道:“好吧,再追十里,若还看不到人,便回去如何?”

    马沉吟片刻,一咬牙,道:“好就依你!十里后还没有程昱踪迹,便即收兵。”

    当下二人合兵一处,向东追逐。二将的坐骑均甚是神骏,转瞬间便奔出数里,将大队军马远远甩在了后头,又行一阵,只听得流水淙淙,二人来到一条小河边上。赵云向河岸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座小桥横在河上,桥那头分出二条岔路,一条往南,一条往北,实不知程昱走得是哪知路。

    赵云和马对望一眼,想起当日追司马懿的情景,齐声道:“又是岔路?”

    二人过了小桥,来到岔路口查察,过了良久,并没现什么可疑之物。马正没理会处,忽听赵云咦的一声叫了出来,忙凑上前去低头一看,只见往南去的那条岔道道旁几株长草之上压着一根马鞭,依稀是程昱之物。那马鞭色作深黑,于黑夜之中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二人是在查察周遭有无可疑物事时,无意之中现的,心中均想上次司马懿故意将金盔遗落,透他们上当。这金盔金光闪闪,又放在十分显眼之处,既便在黑夜之中,也容易查觉,而那马鞭本就黑沉沉的,又落在长草丛中,不仔细找寻根本现不了,显然是程昱惊慌失措之时,一个不小心失手掉落的。想到此节,二人对望一眼,异口同声:“追!”催马向往南行去,身后军马见主将投南,了一声喊,紧随而去。

    过了许久,岔道中央的一片长草丛无风自动。不多时,草丛向两旁分开,一人钻了出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正是程昱,叫道:“好险,好险。若是赵云没现马鞭,先现我,那可就死定了。”说着过了小桥,往来路奔回,行不多时,便没入道旁松林之中。

    逃跑之道千变万化,有时应左则右,有时应左则左,有时左右皆非。这脚底抹油不只是凭两条腿就能逃出生天的,得动脑子。马和吕布一般,头脑简单四肢达,只知一味傻冲,极容易中计,自然不可能现程昱的诡计。赵云虽神清智明,但和程昱相比还是差了老大一截,也没想到他们要追的人其实就躲在岔路中央的密林之中。两人往东南追了十余里,南辕北辙,越追越远,自然找不到要找的人。

    马叫道:“奇怪,奇怪。难道这是程昱老儿的诱敌之计,他其实是往北走了?”

    赵云双眉一挑,道:“魏县在阳平亭东南,照理他是该往东南方向去了才对,你我二人坐骑均非凡物,没有理由追赶不上啊!”

    马道:“这家伙定是向北逃了,咱这就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赵云摇了摇头,道:“不妥。”

    马叫道:“有什么不妥的?你不去,我自己去了。”

    忽听身后有人大声叫道:“启禀将军,刚接到骠骑将军飞鸽传书,上说大寨忽遇变故,命将军及子龙将军不得恋战,回营。”

    赵云摊开双手,道:“没法子了,咱这就回去吧。”

    马向北方瞧了良久,叹了口气道:“也罢。今天就放他一马吧,咱们走!”拨马回头,招呼军马回营。

    众军将及大营,忽听得大营方向传来阵阵喊杀声,马怒道:“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来劫寨,难不成是曹丕那厮按奈不住冲出城来送死?”

    赵云手搭凉棚,眺望远方,道:“不太像,我听喊杀之声来自南面,该是夏侯惇的军马到了。”

    马道:“来得正好,抓不到程昱,便拿夏侯惇来出出气,也是好的。”

    赵云道:“夏侯元让神功无敌,勇贯三军,孟起不可大意。”

    马笑道:“神功无敌,会让人射瞎一只眼睛?他不过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罢了,今天撞到他马爷爷手里,管叫他知道什么才叫神功无敌!”

    赵云道:“其实我也想会会这个传奇人物,经你这么一说,我的手也痒痒了,走,咱们这就杀将上前。”

    众军齐声高呼:“杀啊!”正要上前,忽听空中振翼之声响起,赵云抬头一看,只见三只信鸽从天而降,亲兵从鸽腿上的小筒中取出一团帛卷,呈给赵云,赵云打开一看,道:“军师让我们不必应援,直接去抄夏侯惇大寨,又说寨子占不占不打紧,粮草一定要统统烧了,一粒不留,否则军法从事。”

    马冷笑,道:“烧粮草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还用下如此严令?”

    赵云道:“夏侯惇久在行伍,深谙兵法,外出必为内备,不可等闲视之。”

    马道:“那是对付别人。你我二人联手,这天下间还有劫不了寨子?”

    赵云深以为然,不过他生性谦和,不喜说大话,微微一笑,不再相劝。

    二人率领军马,折而向南,于林间小径中悄悄前进,行出十余里,哨探来报,夏侯惇大营离此已不足里许。

    赵云虽认定劫寨必成,却也不敢小瞧对手,面色凝重,让马率军隐于暗处待命,自已展开轻功,窥查敌营,他统兵已久,对行军布阵之道甚为熟悉,敌营如何布置,他只要一看便知。当下他选了一处地势较高处,凭高视下,敌营尽收眼底。他只看了几眼,敌寨何处把守严密,何处守卫薄弱便即了然于胸,跟着不敢多留,立即回转,对马说道:“孟起,夏侯惇果深谙兵法,寨中布置严整有法,非等闲可破。”

    马道:“子龙这不是小瞧我么?我就不信,我马出马,还有劫不下的寨子?”挺起长枪便要出去厮并。

    赵云道:“这样出去,既便能成,伤亡也必惨重,我倒有一计,或可轻举敌寨。”

    马叫道:“你和军师呆久了,也和他一样神神叨叨,办事一点也不干脆,动不动就这计那计的,好不烦人。快说,快说!”

    赵云笑道:“兵者诡道,奇谋诡计,本来就是应有之意,既能事半功倍,又能减小伤亡,何乐而不为?”伸嘴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敌军粮草尽屯于营后高阜处,两边相隔不远,想是便于应援。一会我引二百亲随潜入敌寨中四下放火,你令副将程银见到火光,便引军杀出正面攻打,吸引敌人注意。待敌军主力全力抗敌,无暇分身之际,你再领一支军马却劫粮草。”

    马道:“妙极,妙极。那时敌军尾不能相顾,我就可以从容不迫的放火烧粮了。”

    赵云结束停当,领着二百亲兵去了。马站在高处,手搭凉棚,翘盼望,过了良久,忽见东南方向四五个火头冲天而起,隐隐听得魏营之中不少人声喧哗。马哈哈一笑,道:“果然没有子龙办不成的事。”即便程银引大队军马杀出,正面攻打敌寨。

    这一边马则领着数千敢死之士抄小路欺到寨后。其时看守粮仓的魏军听得寨前大乱,走水救火之声响成一片,心中慌乱,大多赶去应援了。寨中军马稀少,马大军畜势已久,如猛虎下山一般突了进去,逢人便杀。魏兵抵敌不住,四散奔逃,阵势登时乱了。马十分轻松的杀散守军,令兵士四下放火烧粮。兵士轰然应是,举起火把分头办事,粮仓中百余处火头同时点起,霎时间红光满天,烟迷太空,偌大一座粮仓登时被熊熊火焰吞没。

    马双手插腰哈哈大笑,道:“夏侯惇,你让程昱放火烧我,我现在烧你的粮草,让你没饭吃,这口气也算是……”

    刚说到这里,忽听身后一阵喧哗,急回头去看,火光下只见一彪弓箭手杀到,成扇形展开,弯弓搭箭,一枝枝火箭划着弧线,破空而至,大多射在寨门口的柴草堆上,熊熊大火冲天而起,阻住马军去路。马军只顾放火烧粮,竟不知何时有人在寨门口处堆起干柴。眼见四下浓烟弥漫,火舌腾吐,不少参与过追杀程昱之役的马兵士忆起时的可怕情景,了一声喊,四下乱窜,夺路而走。

    马没想到烧人的反倒被烧,怒不可遏,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戏耍你马爷爷!”

    忽听魏阵之中有人哈哈大笑,魏兵向两旁分开,一人纵马而出,道:“马,方才没烧死你,现在我看你还能逃到哪去?”

    马向那人瞧了一眼,眼见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程昱,吃了一惊,道:“程昱!你不是向北逃了么?怎么会在这里!”